《荷塘月色》是現(xiàn)代抒情散文的名篇.文章寫了荷塘月色美麗的景象,含蓄而又委婉地抒發(fā)了作者不滿現(xiàn)實,渴望自由,想超脫現(xiàn)實而又不能的復(fù)雜的思想感情,為后人留下了舊中國正直知識分子在苦難中徘徊前進的足跡.寄托了作者一種向往于未來的政治思想.揭露了當(dāng)時蔣介石社會的統(tǒng)治黑暗和一心救國的愛國熱情.
　　多年來人們公認《荷塘月色》文質(zhì)俱佳,但對文章主旨的解讀,特別是對于文中流露出的那種似乎置之世外、獨自超然的情感,卻是眾說紛紜、褒貶不一. 披覽朱自清的作品,聯(lián)系朱自清的為人,確乎可以用“合乎溫柔敦厚之旨”評價他.誠如朱自清的朋友孫伏園所說：“佩弦有一個和平中正的性格,他從來不用猛烈刺激的言詞,從來沒有感情沖動的語調(diào)……”但朱自清一生中又確實有些舉動并不“溫柔敦厚”.他在不同時期寫作的《執(zhí)政府大屠殺記》（1926年）、《論無話可說》（1931年）、《動亂時代》（1946年）、《論不滿現(xiàn)狀》（1947年）等文章,只看題目就可讀出作者的“硬氣”.至于身纏重病、帶頭不吃美國糧,更是洋溢著沖天的“豪氣”.這“硬氣”和“豪氣”,足見其為人的正直和性格的剛強.使得文弱的朱自清做出這些超常舉動的緣由很簡單：專制、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使得他原本“寧靜”的心難以寧靜,使得他不得不起而抗?fàn)?做出令人敬佩的壯舉.《荷塘月色》的寫作本意作者沒有明說.近些年有人“獨辟蹊徑”,把作者“頗不寧靜”的根由歸結(jié)為家庭不和,這是非?；闹嚨模阂徽咧熳郧宀⒎怯顾字?絕不會因家庭小事而浪費他杰出的文學(xué)才華特地撰寫文章發(fā)泄對妻子的不滿；二者作者在上海和北京親眼目睹了蔣介石制造的白色恐怖,洞悉蔣介石在全國的暴行,他不會視而不見,泰然處之,至少家庭里的嫌隙不會比這更令他“頗不寧靜”；三者將朱自清的“頗不平靜”歸之于“蔣介石叛變革命”的“黑暗”現(xiàn)實的是已故語文教育家葉圣陶,而葉圣陶是朱自清的生前摯友.筆者認為,只有葉圣陶的觀點才能最切近朱自清的寫作本意,而某些人的所謂“獨特發(fā)現(xiàn)”只會是主觀臆斷.我們應(yīng)該思考：面對當(dāng)時惡劣的社會環(huán)境,一個文弱的書生會如何做?而一個經(jīng)受過“五四”新文化運動洗禮、高唱過“創(chuàng)造光明”的外表文弱而又內(nèi)心正直的書生會如何做?獨自超然?一個人愁苦郁悶?一個人淡淡地憂愁?一個人淡淡地喜悅?如此猜測,對于一般的文弱書生,都是可能的；而對于朱自清,卻是不可能的.不管多么文弱,正直的書生是勇敢的,決不威風(fēng)逃避現(xiàn)實；正直的書生是憤怒的,決不會獨自淡淡地憂愁,更不會獨自淡淡地喜悅.解讀《荷塘月色》,不能只看作者寫了什么,更要看作者為什么這么寫.只有真正走進作者的心靈,才能找出最佳答案.而走進作者心靈的最佳辦法就是抓住作品的情感這把鑰匙. 文章開頭是：“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幾天”說明“不寧靜”時間之長,“頗”突出“不寧靜”程度之深.開篇便是這么突兀的一句,披情入文,給文章定下情感基調(diào),同時提醒讀者尋思作者如此長且深的“不寧靜”的根由.縱覽朱自清的一生,面對反動派的殘暴,他總是“憤然”,并非如某些人所認為的“超然”.既然“憤然”,也就決定了他內(nèi)心的“不寧靜”.——情緒處于最憂. 情緒影響行動.不妨替“憤然”的朱自清做點假設(shè)：投身革命,尚無全面認識；挺身而出,又有生命之虞、家庭之憂；不聞不問、鉆研學(xué)問,于心難以安寧.終究想不出最恰當(dāng)?shù)霓k法,只能“幾天心里頗不寧靜”.這“不寧靜”,是一個艱難的抉擇過程,時間之長、程度之深,足以讓一個文弱書生身心憔悴.因而必須找出辦法排遣心中的“不寧靜”.“忽然”一詞見出“眾里尋他千百度”后的欣喜.——情緒上升.塘邊小煤屑路的特點是：幽僻,白天少人走,夜晚更加陰森怕人.但這畢竟是作者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可以排遣心中“不寧靜”的所在,所以“雖然月光也還是淡淡的”,作者卻覺得“很好”,足見作者排遣心中“不寧靜”之迫切.——情緒再上升. 作者在小煤屑路上盡情享受“自由”,任何違心事、違心話“現(xiàn)在都可不理”,因而可以盡情地“受用這無邊的荷香月色”.——情緒再上升.月下的荷塘和荷塘上的月色描寫得細膩、雅致,足見作者此時情緒之怡然.在這靜謐、清幽的環(huán)境中作者業(yè)已達到完全的“寧靜”.——怡然的情緒達到最高度且持續(xù). 然而蟬聲和蛙聲將作者從靜謐、忘我的境界又拽回到現(xiàn)實.“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一旦回到現(xiàn)實,原先的“不寧靜”立即恢復(fù),甚至加劇.蟬聲和蛙聲帶給他羨慕和傷感：“但熱鬧是它們的,我什么也沒有”.一個“但”字,足見其羨慕之切；“我什么也沒有”,足見其傷感之深.——情緒陡落.出門目的是排遣心中的“不寧靜”.只享受了片刻“自由”和怡然,就被拽回到殘酷的現(xiàn)實,于心何甘?只能再次努力,追溯時光的軌跡,到遠古的時代里去“懷古”.“忽然”二字,足見作者無奈之際的又一欣喜.作者飽讀詩書,由眼前荷塘聯(lián)想起遠古的采蓮舊俗及有趣的采蓮場景是極自然的事.強調(diào)采蓮的“熱鬧”,乃是突出自己的孤寂,暗示自己對“熱鬧”的迫切向往.——情緒上升.文章大篇幅引用梁元帝《采蓮賦》,一直是人們爭議的話題.以前的課本曾將它刪去,現(xiàn)在仍有人贊同刪去,這是沒有明白作者遙想遠古采蓮舊俗的用心.“懷古”是假,尋找慰藉是真.“可惜”一詞流露出萬般無奈：任你怎么“懷古”,軀體還在塵世.“無福消受”四字,哀惋之情溢于言表.——情緒再降. 現(xiàn)實中難覓療治心病的良方,“懷古”也只能片刻陶醉.“于是”一詞足見作者深幽的無奈.文中引用《西洲曲》,也讓人們爭論不已.孤立地理解這四句詩,那是偏頗的.《西洲曲》是一首160字的樂府詩.詩中女子盼夫夫不歸,而“我”則是遣憂憂不去.兩人的心境,盡管相去千百年,卻又何其相似!作者通過巧妙的類比,曲折地反映了自己無奈、失望的心情.——憂傷的情緒持續(xù).
　　心中的“不寧靜”難以排遣,無奈的心靈得不到慰藉.這就是《荷塘月色》的情感主旋律.“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的唐人詩句折射出無助游子的情愫,“不如歸去”的宋人詞句表達了無助游子的心聲.作者想起遠在南方的故鄉(xiāng)——江南——是自然而然的事.這里的“江南”是一個溫馨的意念,一個美好的象征；想到“江南”,心靈就如沐浴春陽般和煦而溫暖.人們對“江南”有很多的解讀.把它理解為“故鄉(xiāng)”,當(dāng)更合乎作者的心境.只有故鄉(xiāng)的感覺此時才能給作者心靈以真正的慰藉.——心情上升.“不覺已是自己的門前”中的“不覺”足見作者意外和無奈的心情.剛才還沉浸在“江南”的溫暖中,片刻后又回到冷酷的現(xiàn)實生活,這使作者排遣“不寧靜”的努力以失敗告終.文章于此戛然而止,留給我們的只有空白.但這空白并非純?nèi)坏目瞻?而是貯滿了豐富的想象,寓滿了深刻的內(nèi)涵.只要是陪他走過這段曲折無奈的心路歷程,我們就可以想象出他回家后情緒變化的趨勢——情緒下降,且是最低點.所以說,《荷塘月色》坦露的乃是一個正直的文弱書生面對冷酷現(xiàn)實時的無奈的心路歷程.越是這書生文弱,越說明這心路歷程無奈；越是這心路歷程無奈,越表現(xiàn)作者對黑暗現(xiàn)實的憤怒；越是表現(xiàn)作者對黑暗現(xiàn)實的憤怒,越揭露反動勢力暴行之惡劣!面對血腥屠殺,正直的人不會置若罔聞、選擇逃避,正直的人會“敢怒”而“敢言”!（《荷塘月色》原載1927年7月10日《小說月報》第18卷第7期） 如此看來,《荷塘月色》最成功之處,不是優(yōu)美的景色,不是細膩的文字,不是巧妙的修辭,而是真摯的情感,那種來自文弱書生的最強烈的憤怒!不少人把這“無奈”看成軟弱,看成超然的獨處.殊不知,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處：一個文弱書生尚且對反動派的暴行“敢怒”而“敢言”,其他人不更應(yīng)如此嗎?因而作品中的那種“無奈”并非懦弱,而是令人敬佩的勇敢! 綜觀《荷塘月色》,作者用細膩而真實的筆觸,勇敢而真誠地坦露了一個正直而文弱的知識分子面對暴行時的憤怒而又無奈的心路歷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