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
莫懷戚的《散步》是經(jīng)典的初中語文教材.它語言樸實,結(jié)構(gòu)簡單,情感內(nèi)斂,蘊藉豐富,散發(fā)著幽蘭般的芬芳.對于《散步》的主題,幾乎一致認為是表現(xiàn)“家庭成員間的真摯情感”的；是寫“尊老愛幼的傳統(tǒng)美德及中年人對生活的高度使命感”的,這兩種解讀盡管在語言表達上有所不同,但其精神實質(zhì)是一樣的.這樣的解讀也肯定是有道理的,但如此解讀顯然降低了作者原有的胸襟,濾去了深深蘊涵于文本中對生命的思考.正如莫懷戚在《〈散步〉的寫作契機》中說：寫《散步》是發(fā)一種“生命的感慨”,因此我認為,《散步》以“散步”這件平凡小事為思想感情之載體,淡化了倫理,切入角度是強化“生命”,骨子里寫出了對‘生命’這一命題的感受與思考.閱讀《散步》,應(yīng)讓我們在對生命的感悟上接受一次洗禮.
【探究主旨】
一、 感受生命
標(biāo)題“散步”點明了中心事件.“我們在田野散步” ——祖孫三代,放慢腳步,和和美美,相親相愛,心情愉悅,這活動本身就是對生命的休整和休養(yǎng),也是對生命的調(diào)節(jié)和放牧.
文章有三處看似閑筆實則蘊意深刻的景物描寫或敘述：第一處是第4小節(jié)“這南方初春的田野,大塊小塊的新綠隨意地鋪著,有的濃,有的淡；樹上的嫩芽也密了；田里的冬水也咕咕的起著水泡”；第二處是第7小節(jié)母親遠望小路“那里有金色的菜花,整齊的桑樹,水波粼粼的魚塘”；第三處是最后一段“這樣,我們在陽光下,向著那菜花、桑樹和魚塘走去.”——這“新綠”,這金黃,這“嫩芽”,這春水,分明是春的氣息的透露,顯示了不可遏制的生機,“這一切都使人想著一樣?xùn)|西——生命”,這是春天在召喚,生命在召喚!這是對生命的感悟,對生命力的禮贊,更是對生命與自然共生共榮的放歌.
第5小節(jié)“小家伙突然大叫起來：‘前面也是媽媽和兒子,后面也是媽媽和兒子’”,這天真稚嫩的話語,不僅表現(xiàn)了小家伙的聰穎,表現(xiàn)了家庭的溫馨,更表現(xiàn)了他在懵懵懂懂之中對生命的直觀感受.童心慧眼,一語點破生命之傳承,讀來讓人驚羨生命之美好——代代相因,生生不息.
二、 善待生命
莫懷戚談及《散步》的寫作契機時說：我與來西南政法學(xué)院進修中國民事訴訟法的美國漢學(xué)家柯爾特先生相熟后,常就中西文化的異同進行淺層次交談.出我意料的是他對中國文化中“孝悌”的看法——他將其拆開,反對“悌”(他說弟弟沒有必要高看兄長),而對“孝”,卻大加贊賞,說中國人的敬老愛幼,是“文化的精髓”,又說英國哲學(xué)家培根說過,“哺育子女是動物也有的本能,贍養(yǎng)父母才是人類的文化之舉”,這個,全世界數(shù)中國人做得最好,云云.他還同我一起看過中央電視臺舉辦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說這種“由政府出面召集,全國像一家人在過年的事,在美國是不可想像的”.我們自己丟掉的,發(fā)達國度的人卻拾起來,如獲至寶,這使我感慨不已,開始重新正視這份看起來很陳舊已無什么油水的民族遺產(chǎn).寫作的念頭就產(chǎn)生了.
文章第2小節(jié)“母親本不愿出來的.她老了,身體不好,走遠一點就覺得很累.我說,正因為如此,才應(yīng)該多走走.”這里飽含著對母親的深切的情,凸顯的是尊重并善待衰老生命的光輝.溫馨之情,溢于言表.第3小節(jié)“今年的春天來得太遲,太遲了,有一些老人挺不住.但是春天總算來了.我的母親又熬過了一個嚴冬.”自然的春天周而復(fù)始,雖或早或遲但終會來臨,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因短暫而彌足珍貴.母親能“熬”過嚴冬,實屬不易,值得慶幸!赤子之心,躍然紙上.特別是一個“又”字,一個“熬”字,用得讓人動容——好歌當(dāng)哭!這哪是對春天來遲的抱怨,分明更是兒子對母親生命長久的渴求與祈愿!雛鳥知反哺,羔羊亦跪乳,人類當(dāng)更甚!
在選擇走大路還是走小路的問題上,“我”決定委屈兒子而聽從母親,其理由是：“我”伴同兒子的時日還長,而侍奉母親的日子不多了.這與其說是孝敬母親,毋寧說是對衰老生命的加倍珍重與小心呵護.可當(dāng)“我” 決定成全母親的心愿而走大路時,母親卻變了主意.為什么呢?簡單至極：祖母寵孫兒.文中寫道：“母親摸摸孫兒的小腦瓜”這細微而充滿愛意的舉動是衰老生命對年幼生命的珍愛與疼惜.而小孫兒呢?不哭不鬧,大人們的溫情默默滋養(yǎng)著幼小的生命.作者夫婦之間呢?一句“妻子呢,在外面,她總是聽我的”,詼諧地表現(xiàn)了妻子的賢惠與善良.“在外面”這個限制語用得好,令人想到“在家里”很可能“我總是聽她的”.兩個成熟的生命信任理解、和諧美滿.
三代四口人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家庭,也鏈接成一條老、中、幼的生命之鏈.善待每一個生命,人人心中有他人,細膩的體察與理解使親情更加醇厚而深摯,每一棵生命之樹都更加郁郁蔥蔥.
三、 生命的責(zé)任
分歧緣起于一場“茶杯里的風(fēng)波”——歧路之爭,由我裁決,不能兩全.“不過,一切都取決于我.我的母親老了,她早已習(xí)慣聽從她強壯的兒子；我的兒子還小,他還習(xí)慣聽從他高大的父親；妻子呢,在外面,她總是聽我的.一霎時,我感到了責(zé)任的重大.”這里作者向人們袒露的,是一個成熟強壯的生命在家庭中中流砥柱的作用.全文僅580字,而“我”字就出現(xiàn)24次之多,可見責(zé)任的沉重.而沉重的責(zé)任,自需背負——背：背小的,背老的；將整個世界背起來,中青年人責(zé)無旁貸.
于是文章最后寫到：“我蹲下來,背起了母親,妻子也蹲下來,背起了兒子.我的母親雖然高大,然而很瘦,自然也不算重；兒子雖然很胖,畢竟幼小,自然也輕.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穩(wěn)穩(wěn)地,走得很仔細,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這段話寓意深刻,它以輕襯重,不僅突出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更含蓄地寫出了“我”和妻子——站在生命之鏈連接點上前后相續(xù)的一環(huán),作為個體,我們的生命是短暫的,但生命又是承前啟后、生生不息的.我們要背負起生命的重擔(dān),這就是生命的責(zé)任.最后一句揭示了本文的中心,是作者寫作意圖及情感升華之所在,與文章第4小節(jié)中“這一切都使人想著一樣?xùn)|西——生命”前后呼應(yīng),在整篇當(dāng)中起著點明題旨、深化內(nèi)涵的作用,是點睛之筆.
幸福在歧路,生命至永恒——掩卷思之,文章的意境如同清茶漫涌.在樸素的文字中,洋溢著溫情、關(guān)愛、和諧,蘊蓄著眷念、呼喚、祈愿,飽含著賢良、孝敬、責(zé)任；一滴水中見乾坤,流淌著真情,閃爍著理性,抒發(fā)著感悟.初讀,讀到了自然美景和人間至情；再讀,敬畏起那一個個平凡的生命；讀到最后,陡然感覺增加了生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