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有個月亮
阿姆斯特朗邁上月球的一小步,是人類航天事業(yè)向前跨越的一大步.從此,月亮對于地球人來說,不再神秘.然而我卻認(rèn)為,是我的爺爺先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月亮.
村東頭有一口井,它用清澈甘甜的泉水哺育了全村村民.住在村子另一頭的爺爺在忙完了一天的農(nóng)事之后,總要擔(dān)起扁擔(dān),鉤上水桶,樂呵呵地走到村子?xùn)|頭.
爺爺?shù)搅司?常常已是月上柳梢頭的夜晚,他總是要坐在井邊歇一會兒,看看旁人家的燈火,看看天邊皎潔的明月.每當(dāng)我坐在他身邊時,他總要將我抱在腿上.我從不安分守己地坐在一處,一會兒到樹下挖小蟲,一會兒跑到井邊,趴在井沿上向下看.我喜歡俯身看井里的月亮,比天上的月亮更近,比天上的月亮更大.爺爺一下子也竄到井邊,一把抓住我,嚴(yán)肅地告訴我：“要是掉下去就去了月亮上,再也回不來了.”我將信將疑,撿起粒石子,丟到井中,水面激起層層波紋,月影也碎成井中的光亮,片刻,明月重圓.爺爺指著井里告訴我：“那個石頭被你扔到月亮上去了,再也回不來了.”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知道了井口是通向月亮的路.
挑水離開前,爺爺總是要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他拿著盛滿水的瓢對我說：“看這月亮,一會兒就被我喝到肚子里去了.”當(dāng)爺爺把空瓢給我時,真的不見了月亮.就是這種誘惑下,我喝下了許多瓢清涼的井水,以為肚子里裝了許多個圓圓的月亮.
爺爺挑著兩桶水,慢慢地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樹影參差,透過的月光斑駁地灑在地上,爺爺?shù)难⑽⒐?我在后面跟著水桶中的月亮走,常常想：爺爺真了不起,可以挑得動兩個月亮.那月亮真沉,都把爺爺?shù)难鼔簭澚?
黑夜、月亮、爺爺、我,這個畫面占據(jù)了我的童年.
當(dāng)我知道有人踏上了月亮而不是通過井口時,當(dāng)我知道月亮的體積無比大裝不進(jìn)肚子時,當(dāng)我知道天上只有一個月亮而并非兩個時,我仍然向往水中那個月亮.它永遠(yuǎn)那么亮,沒有環(huán)形山,沒有巖石,有的只是爺爺和我的影子.
地球月亮相距千萬里,可在我心中,只是一井之深的距離.有些距離,因為有情,所以濃縮得很短,就像那水中的月亮,永遠(yuǎn)比天上的月亮美,比天上的月亮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