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著春的氣息的南風(fēng),吹著他的頭發(fā),報(bào)春的燕子往來梭巡,空中充滿了它們的呢喃的繁音,新生的綠草,笑迷迷地軟癱在地上,象是正和低著頭的蒲公英的小黃花在綿綿情話；楊柳的柔條很苦悶似的聊為搖擺,它顯然是因?yàn)榭匆娚磉叺奶覙溥€只有小嫩芽•,覺得太寂寞了.
(茅盾,《動搖》 《蝕》第174頁)
到十二點(diǎn),北海已裝滿了人.新春的太陽還不十分暖,可是一片晴光增加了大家心中的與身上的熱力.“海”上的堅(jiān)冰微微有些細(xì)碎的麻坑,把積下的黃土都弄濕,發(fā)出些亮的光來.背陰的地方還有些積雪,也被暖氣給弄出許多小坑,象些酒窩兒似的.除了松柏,樹上沒有一個葉子,而樹枝卻象柔軟了許多,輕輕的在湖邊上,山石旁,擺動著.天很高很亮,淺藍(lán)的一片,處處象落著小小的金星.這亮光使白玉石的橋欄更潔白了一些,黃的綠的琉璃瓦與建筑物上的各種顏色都更深,更分明,象剛剛畫好的彩畫.小白塔上的金頂發(fā)著照眼的金光,把海中全部的美麗仿佛都帶到天上去.
(老舍：《四世同堂》第761頁)
在春季漫長的白天,蛤蟆灘除了這里或那里有些挖荸薺的和掏野菜的,地里沒人.雁群已經(jīng)嗷嗷告別了湯河,飛過陜北的土山上空,到內(nèi)蒙古去了.長腿長嘴的白鶴、青鸛和鷺鷥,由于湯河水混,都鉆到稻地的水渠里和爛漿稻地里,埋頭捉小魚和蟲子吃去了.日頭用溫暖的光芒,照拂著稻地里復(fù)種的一片翠綠的青稞.在官渠岸南首,桃園里,赤條條的桃樹枝,由于含苞待放的蓓蕾而變了色--由淺而深.人們?yōu)榱俗o(hù)墓,壓在墳堆上的迎春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得一片黃燦燦了.
(柳青：《創(chuàng)業(yè)史》第一部33頁)
是暖流又融化了巖石上的冰層,滴下第一顆粗大晶瑩的水珠,宣告了春的來到.春天,山野的春天.最先是朝陽的山坡處的雪在融化,慢慢地露出黃黑色的地皮；雪水滋潤著泥土,浸濕了去年的草楂,被雪蓋著過了冬眠的草根蘇醒復(fù)活過來,漸漸地倔強(qiáng)有力地推去陳舊的草楂爛葉,奮力地生長起來.在同時(shí),往年秋天隨風(fēng)搖落下來的草木種子,也被濕土裹住,在孳殖著根須,爭取它們的生命. 山的背陰處雖還寒氣凜凜,可是寒冷的威力已在漸漸衰竭.朝陽處的溫暖雪水順著斜谷流過來,融化了硬硬的雪層,沖開山澗溪水的冰面.那巨大的凍結(jié)在巖層上的瀑布也開始活動了,流水聲一天天越來越大地響起來,最后成為一股洶涌的奔流,沖到山下流進(jìn)河里,那河間的冰層就吭嚓嚓吭嚓嚓碎裂成塊,擁擠著向下流淌去.趕那燕子出現(xiàn)在搖曳著的青樹枝上時(shí),到處已是滿目春光了.
(馮德英：《苦菜花》第135-136頁)
在早春的日子里,當(dāng)四周一切都發(fā)出閃光而逐漸崩裂的時(shí)侯,通過融解的雪的濃重的水氣,已經(jīng)聞得出溫暖的土地的氣息,在雪融化了的地方,在斜射的太陽光底下,云雀天真爛漫地歌唱著,急流發(fā)出愉快的喧嘩聲和咆哮聲,從一個溪谷奔向另一個溪谷.
(【俄】屠格涅夫：《獵人筆記》第420頁)
春天姍姍來遲.大齋期的最后兩三個星期,天氣一直是晴朗而嚴(yán)寒的.在白天,太陽光下溫暖到可以融解冰雪,但是在晚間,卻甚至冷到冰點(diǎn)以下七度.……復(fù)活節(jié)的時(shí)候還是滿地的雪,但是突然之間,在復(fù)活節(jié)的第二天起了一陣暖和的風(fēng),烏云籠罩起來,溫暖的、猛烈的雨傾瀉了三天三夜.到禮拜四,風(fēng)平息下來了,灰色的濃霧迷漫了大地,好象在掩蔽著自然界所起的變化的神秘一樣.在霧里面,水流動著,冰塊坼裂和漂浮著,混濁的、泡沫翻飛的急流奔馳著,在復(fù)活節(jié)一周后的第一天,在傍晚的時(shí)候,霧散開來了,烏云分裂成了小小的卷縮的云朵,天空晴朗了,真正的春天已經(jīng)到來.在早晨,太陽燦爛地升起來,迅速地融解了蓋在水面上的薄薄的冰層,溫暖的空氣因?yàn)閺奶K生的地面上升起來的蒸汽而顫動著.隔年的草又顯出綠色,新嫩的草伸出細(xì)微的葉片,雪球花和紅醋栗的枝芽,和粘性的樺樹的嫩枝因?yàn)橐褐洕M了,一只探險(xiǎn)的蜜蜂正繞著布滿在柳樹枝頭的金色的花朵嗡嗡著.看不見的云雀在天鵝絨般的綠油油的田野和蓋滿了冰的、刈割后的田地上頗巍巍地歌唱著,田鳧在那積滿了塘水的洼地和沼澤上面哀鳴,鶴和鴻雁高高地飛過天空,發(fā)出春的叫喊.脫落了的毛還沒有全長起來的家畜在牧場上吼叫起來了,彎腿的小羊在它們那掉了毛的咩咩地叫著的母親身邊跳躍.敏捷的小孩在蓋滿了赤腳印跡的干了的路上奔跑,可以聽見在池旁浣衣的農(nóng)婦們的快活的閑談,和農(nóng)民們在院子里修理犁耙的斧聲.真正的春天已經(jīng)到來了.
(【俄】列夫•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第222-223頁)
雙層窗框卸下了一層,春天以雙倍的活力闖進(jìn)房來.含笑的春日向?yàn)M陽光的窗口探望,山毛櫸樹的禿枝搖曳著,田野遠(yuǎn)處呈現(xiàn)出黑黝黝的一片,田野上有些地方還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正在融化的白雪,有些地方新生的青草剛剛出土.人們的呼吸也暢快和舒服多了,一切都洋溢著春天的萬象更新和朝氣蓬勃的生命力.
(【俄】柯羅連科,《盲音樂家》第“頁)
舢板船靠近右岸劃行,河面往左岸突然變得十分寬闊,河水漫到有草的沙岸上了.眼看水在高漲,水波飛濺,沖擊著沿岸的灌木林,一股股清瀅的春汛順著許多溝渠和地面的裂縫喧囂著滾竄到河流里面來.太陽是明媚的,幾只黃嘴鴉在陽光里閃著黑鋼般的羽毛,咕咕咕咕地叫著,在忙著搭新巢.在向陽的地方,從土里欣欣向榮地茁長出一片片綠茸茸的嫩草.人身上是冷颼颼的,心里卻感到美滋滋的,也在茁長出新的希望的幼芽.春天的大地實(shí)在太舒適了.
(【蘇】高爾基：《我的大學(xué)》第100頁)
三月十號的傍晚,夜霧象一張絨毯一樣的落在格內(nèi)米雅其.整個的晚上,融雪的水從家家的屋頂上潺潺的流下,從南方,從草原那面的一列小山上,溫和潮濕的風(fēng)吹來了.迎接春天的最初的夜,蒙著飄流的霧和寂靜的黑絹面幕,被春天的微風(fēng)吹拂著,籠罩在格內(nèi)米雅其的上面.早晨很遲,薔薇色的夜霧吹開了,露出天空和太陽,從南方吹來的含著濕氣的風(fēng),有力的沖擊著,帶著轟聲和怒吼,大粒的雪珠凝積起來的雪,開始崩陷了,屋頂都變成了褐色,道路布滿了黑色的大斑點(diǎn).到中午,象淚珠一樣晶瑩的小山上面的水,滔滔的流下山峽和山谷,分成無數(shù)的奔流流進(jìn)小溝、草地和果園,沖洗著櫻桃樹的苦味的根,淹沒了河邊的蘆葦.三天之內(nèi),風(fēng)可以吹到的小山,都裸露了,山的浸潤了的斜坡上面,閃耀著潮濕的粘上,山上的水,變得混濁了,在那滾滾的、起伏不平的水波之上,漂浮著繁多的泡沫的黃色的帽子、沖洗得干干凈凈的谷物的根、耕地上面的干枯的廢物,和那連根拔了出來的叢生的小樹.在格內(nèi)米雅其村的附近,河水泛濫著.從河的上流的什么地方,被太陽融瘦了的淡青色的冰塊,漂流了下來.在河流的每個轉(zhuǎn)彎處,冰決被沖得離開了流水的中央,好象落在柔枝編織的魚網(wǎng)里面的大魚一樣的回旋、沖撞.有時(shí),水流把它們沖到陡峭的河岸上,有時(shí),被那流到大河去的小溪帶來的冰塊,會沖進(jìn)果園,在群樹中間漂浮著,擦著樹身,撞折樹苗,傷損著蘋果樹,屈曲著櫻桃樹的繁茂的嫩枝.村莊外面,解除了雪的束縛耕地,挑逗地呈顯著黑色.被犁頭翻了轉(zhuǎn)來的粘性的黑色土層,在太陽的溫暖之下,發(fā)散著蒸氣.中午時(shí)候,一種深遠(yuǎn)的、可愛的寂靜,籠罩著草原.在耕地上面,是太陽、乳白色的霧、最早的云雀的動人的歌,和用它們成三角形飛翔的胸脯、貫穿沒有云彩的天空的深藍(lán)的那鶴群的勾引人心的啼叫陵墓上面,一種由熱氣所形成的蜃樓,顫動著,漂流著.草葉的尖銳的綠刺,沖開死去了的、去年的莖,掙扎著向太陽伸去.被風(fēng)吹干了的冬麥,好象立在腳尖上一樣的豎立著,伸出它們的叫•去接受那燦爛的陽光.但是,草原里還是看不見多少有生命的東西；土撥鼠還沒有從它們的冬眠中醒來,田間的野獸都跑到森林和山峪里去了,間或,一只田鼠,會倉惶的跑進(jìn)衰敗的草叢,一對一對的分開的鷓鴣,會飛到它們的冬天的窠巢去.
(【蘇】肖洛霍夫：《被開墾的處女地》第一卷283-284頁)
春天悄悄地來到了人間.赤裸裸的樹木還在陣陣的寒風(fēng)中顫抖.溝渠里,秋天的敗葉正在腐爛,但那里,黃色的蓮馨花已在潮濕的草叢中開始探出頭來.從整個原野上,從農(nóng)莊的院子里,從滲透了水分的耕地里,到處可以聞到一種潮濕的、發(fā)酵似的氣息.無數(shù)嫩綠的幼芽從褐色的泥土里鉆出來,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法】莫泊桑；《一生》第119頁)
昏睡的土地覺得它的心復(fù)活了.似是而非的初春悄悄地溜入空中,溜入冰凍的地下.象翅膀一般伸展著的櫸樹枝上：雪滴滴答答的掉卞來.一望皆白的草原上面,已經(jīng)有些嫩綠的新芽象針尖似的探出頭來,它們周圍,在雪的空隙中間,潮濕的黑土仿佛張著小嘴在那里呼吸.每天有幾個鐘點(diǎn),在堅(jiān)冰底下昏睡的流水重新吐出喁喁的聲音.光禿的林中,幾只鳥唱出尖銳響亮的歌.
(【法】羅曼•羅蘭：《約翰•克利斯朵夫》第四冊167頁)
春天漸近,實(shí)際上已經(jīng)來臨,冬天的嚴(yán)寒已經(jīng)消除,雪已融化,刺骨的寒風(fēng)也緩和了.……褐色的花壇上已長出新綠,它一天比--天新鮮,使人覺得仿佛希望之神曾經(jīng)在夜里打這兒經(jīng)過,在早上留下了更加明亮的足跡.花兒從葉簇中探出頭來,有雪蓮花、藏紅花、紫色耳狀報(bào)春花和長著金眼睛似的三色堇.
(【英】夏洛蒂•勃朗特；《簡•愛》第9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