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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寫魯迅的《一面》阿累寫的

    寫魯迅的《一面》阿累寫的
    要原文 原文!
    其他人氣:611 ℃時間:2019-09-17 04:17:58
    優(yōu)質解答
    《一面》 阿累
    一九三二年,就是一·二八那年的秋天我在上海英商汽車公司當賣票.
    一天中午,我趕到虹口公園去接班,天空正飛著牛毛細雨,六路車早班的最后一趟還沒回來——還要等半個鐘頭的樣子.心里想:到內山書店去吧,在那里躲一會兒雨,順便歇歇也好.因為接連一個禮拜的夜班,每天都要在車上搖晃十一個鐘頭,已經使我困軟得象一團棉花了. 店里空蕩蕩沒有一個顧客,只有店后面長臺子旁邊有兩個人用日本話在談笑.他們說得很快,聽不清說些什么.有時忽然一陣大笑,象孩子一樣的天真.那笑聲里,仿佛帶著一點“非日本”的什么東西;我向里面望了一下——陰天,暗得很,只能模糊辨出坐在南首的是一個瘦瘦的,五十上下的中國人,穿一件牙黃的長衫,嘴里咬著一枝煙嘴,跟著那火光的一亮一亮,騰起一陣一陣煙霧. 我把帆布袋,夾剪,票板放在一個角落的地板上,開始翻南面一排社會科學雜書.翻了一會,覺得沒有什么適意的,就踱到北面. 門外,細雨煙似地被秋風扭著卷著,不分方向地亂飛.店里冷得象地窖一樣,冷氣從褲管里向上鉆.忽然,我看見架上橫排著一列中文的《毀滅》.《毀滅》?我記得一本什么雜志上介紹過,說是一本好書.看一下那書脊,赫然印著“魯迅譯”三個字,我便象得到了保證似地,立刻從書架上抽下一本. 我先看那后記(我讀魯迅先生的書一向是這么古怪地讀法),但是看完第一面就翻不開了:書沒有切邊.一個結實而矮的日本中年人——內山老板定了過來. “Sensei,這本書多少錢?”對于同情中國的內山老板,我總是帶著敬愛和感激,叫Sensei(老師)的,雖然并沒有什么根據. 他殷勤地點頭,嘴里“Ha,ha,”著,接過書翻了翻底頁: “一塊四.” 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放在我左手的桌角上了.象我,穿著一身黃卡嘰布的工人制服,嵌著“ Conductor!X X”藍磁牌的制帽歪戴在后腦勺上,平素看慣了西裝同胞的嘴臉,現(xiàn)在忽然受著這樣的優(yōu)遇,簡直有點窘了起來. 我不好意思地笑一下,鞠了一個“半躬”,摸摸里衫上的袋袋——里只剩一塊多錢,那是我和一個同住的失業(yè)工友那幾天的飯費.我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了.我紅了臉說: “貴了.”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窘相,揚著眉毛,一半正經一半好象故意逗人笑似地用他那肥厚的手掌在書上拍一拍,又用粗短的手指“嗤啦嗤啦”捻那張灰綠色厚布紋紙的封面: “哪里貴?你看這紙……” 很厚的洋紙,印得很清楚,相當厚的一大本書.摸在手里,有一種怪舒服的感覺. “你買一本吧,這書是很好的.” 我真躊躇起來了;飯是不能不吃的,然而書也太好了,買一本放在床頭,交班回來,帶著那種軟綿綿的疲倦躺著看這么幾十頁,該多好!我摩挲著那本書,舍不得丟開,也不說買,不買. 內山老板大概這時看出點什么苗頭,就笑著回頭對里面說了一句日本話,原先和內山說話的那個老人咬著煙嘴走了出來. 他的面孔是黃里帶白,瘦得教人擔心,好象大病新愈的人,但是精神很好,沒有一點頹唐的樣子.頭發(fā)約莫一寸長,原是瓦片頭,顯然好久沒剪了,卻一根一根精神抖擻地直豎著.胡須很打眼,好象濃墨寫的隸體“一”字. “你要買這本書?”他看了我一眼.那種正直而好心腸的眼光,使我立刻感到身上受了父親的撫摩,嚴肅和慈愛交綜著的撫摩似的. “是的.”我低低地說. 他從架上扳下一本書來,版式紙張和《毀滅》一模一樣,只是厚一點點,封面上印著兩個八分體的字:《鐵流》. 他用竹枝似的手指遞給我,小袖管緊包在腕子上: “你買這本書吧——這本比那一本好.” 他是誰?對這樣一個流岷樣的工人(我知道我那時的那副樣子很象流氓)下那樣誠懇的勸告?我一進門的時候原就有點疑惑;現(xiàn)在更加疑惑了,雖然猜不出是誰,但自己斷定:一定是一個不平常的人.
    我一翻那定價:一元八角!
    “先生,我買不起,我的錢不夠……”我的話低得自己都聽不見了,我不知道怎樣才好.
    我低了頭——頭腦里轟隆轟隆的.我不敢看他的臉.我只聽見一個聲音在問我:
    “一塊錢你有沒有?一塊錢!”
    “有!”我抬起頭,頓時恢復了勇氣.
    “我賣給你,兩本,一塊錢.”
    什么?我很驚異地望著他:黃里帶白的臉,瘦得教人擔心.頭上直豎著寸把長的頭發(fā).牙黃羽紗的長衫.隸體“一”字似的胡須.左手里捏著一枝黃色煙嘴,安煙的一頭已經熏黑了——這時,我忽然記起哪本雜志上的一段訪問記——
    “哦!您,您就是?……”
    我結結巴巴的,歡喜得快要跳起來了.一定是他!不會錯,一定是他!那個名字在我的心里亂蹦,我向四周望了一望,可沒有把它蹦出來.
    他微笑,默認地點了點頭,好象我心里想就要說的,他已經統(tǒng)統(tǒng)知道了一樣.
    這一來不會錯了,正是他!站在前進行列最前面的我們的同志,朋友,父親和師傅!憎惡黑暗有如魔鬼,把一生的時光完全交給了我們,越老越頑強的戰(zhàn)士!我又仔細地看他的臉——瘦!我們這位寶貴的戰(zhàn)士的健康,差不多已完全給沒有休息的艱苦工作毀壞了.他帶著獎勵似的微笑,對我說明: “這書(指著《鐵流》)本來可以不要錢的,但是是曹先生的書,現(xiàn)在只收你一塊錢本錢;我那一本,是送你的.” 我費力地從里衫的袋里(公司為防止我們“揩油”,衣衫上一只袋都沒有縫)掏出那塊帶著體溫的銀元,放到他的手里——他的手多瘦啊!我鼻子里陡然一陣酸,象要哭出來.我恭敬地鞠了一躬,把書塞進帆布袋,背起便走出書店的門. 這到現(xiàn)在,已經隔了四年;在這四年里,我歷盡了艱苦,受盡了非人的虐待,我咬緊了牙,哼都不哼一聲.就是在我被人隨意辱罵、踢打……的時候,我總是昂著頭.我對自己說: “魯迅先生是同我們一起的!” 這樣我就更加堅強起來. 現(xiàn)在,先生是死了!我們不愿放肆地悲痛,這還不是我們放肆悲痛的時候;我們也不愿計算我們的損失,也是難于計算的;前面是一條路,先生沒有走完就倒下了,我們只有踏著他的血的足印,繼續(xù)前進.
    在前進中,我不能自已,寫下了上面的話.
    一九三六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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