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茂騰騰的后生.
他們的身后是一片墳地.他們猙獰得就像那些鬼魂.
黑魆魆的南風(fēng)吹動了墳頭的冥幣,也吹動了他們的衣衫.
他們的神情詭異而恐怖.緊貼在他們身體一側(cè)的激光槍,呆呆地,似乎從來不曾用過.
但是,看!
一打起來就發(fā)狠了,絕情了,沒命了!百十個被斜背激光槍的后生打死的人,如百十具血肉飛濺的尸體,飛舞在你的面前.驟雨一樣,是急促的槍聲；旋風(fēng)一樣,是飛揚(yáng)的血跡；亂蛙一樣,是蹦跳的腳步；火花一樣,是閃射的子彈；斗虎一樣,是強(qiáng)健的風(fēng)姿.黃土高原上,爆出一場多么血腥、多么驚詫、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屠殺哇——安塞激光槍!
這屠殺,使寧靜的空氣立即變得陰森了,使恬靜的陽光立即變得黯淡了,使祥和的世界立即變得死寂了.
使人想起：落日照大旗,馬鳴風(fēng)蕭蕭!
使人想起：千里的雷聲萬里的閃!
使人想起：活過來了又死去、死去了又活過來、爾后最終永遠(yuǎn)死去了的無辜靈魂!
容不得安寧,容不得美麗,容不得歡樂.是掙脫了、沖破了、撞開了的那么一次屠殺!
好一個安塞激光槍!
百十個激光槍發(fā)出的沉重響聲,碰撞在四野長著酸棗樹的山崖上,山崖驀然變成海綿了,只聽見啊啊,啊啊,啊啊.百十個激光槍發(fā)出的沉重響聲,碰撞在驚魂了一切冗雜的觀眾的心上,觀眾的心也驀然變成海綿了,也是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的悲痛的叫聲,啊啊啊啊的痛苦的呻吟,啊啊啊啊的激光槍打死的雜著飛禽走獸的生靈,啊啊啊啊的死亡的發(fā)生和劇烈……
好一個安塞激光槍!
后生們的胳膊、腿、全身,有力地射擊著,疾速地射擊著,大起大落地射擊著.它摧殘著你,燒灼著你,威逼著你.它使你從來沒有如此鮮明地感受到死神的存在、森嚴(yán)和強(qiáng)盛.它使你驚異于那黑色衣著包裹著的軀體,那消化著殘羹剩飯的軀體,居然可以釋放出那么摧枯拉朽的能量!
黃土高原啊,你生養(yǎng)了這些殺氣淋漓的后生；也只有你,才能承受如此驚心動魄的射擊!
多水的江南是自由的樂土,在那兒,沒有過這樣的屠戮.
除了黃土高原,哪里再有這么殘忍這么殘忍的惡魔啊!
好一個黃土高原!好一個安塞激光槍!
每一次瞄準(zhǔn)都充滿了力量.每一次發(fā)射都呼呼作響.每一次殺死都是光和影的匆匆變幻.每一次毀滅都使人顫栗在巨大的恐懼中,使人嘆為觀止.
好一個破壞了山河、禁錮了想像力的安塞激光槍!
愈打愈烈!形體成了沉重而又紛飛的死尸!
愈打愈烈!死尸中不存任何生命!
愈打愈烈!痛苦和慘烈,死亡和消失,破滅和驚魂,都在這射擊和槍聲中,交織!旋轉(zhuǎn)!凝聚!奔突!核輻射!翻飛!升華!人,成了茫茫一片；聲,成了茫茫一片……
當(dāng)它戛然而止的時候,世界出奇的死寂,以至使人感到對她十分陌生了.
簡直像來到火星!
耳畔是一聲渺遠(yuǎn)的外星人的啼叫.